希希抽了抽鼻尖,一抽一抽的，哭着说，“窝不想小海豚去天上了,呜……”他下意识看向自己最信赖的小银鲛，“哥哥,我们，呜……要怎么办……”
小银鲛来不及安慰希希,他游到人鱼幼崽的面前,“希希，你听着。”
希希用力点点脑袋,“窝在听。”
小银鲛语速飞快,“你之前说可以疗伤的药草在哪？”
希希想了想,“那个红草草，家里就有。”
小银鲛抬手抹了抹希希的脸,即使在海水中，他擦不到人鱼幼崽的眼泪,“不要哭,你记得来这里的路吗？”
希希点点头。
小银鲛，“现在，你游回去把药草带过来，我在这里等你。”
希希“嗯嗯！”两声。
人鱼幼崽已经吓懵了，小银鲛说完,就抱着荧光草团团，转身就往身后黑暗的海域里游。
“等等。”小银鲛叫住他。
幸好他们一开始带出来的荧光草团团不止有一个,希希想起后，揉揉眼睛，连忙把怀里的团团分给哥哥一个。
小银鲛认真地看着人鱼幼崽,银眸近乎快凝起，“希希很厉害的，对不对？你可以游回来的，遇到危险，也可以一个人逃走的，对吗？”
小银鲛每说一句，希希就点一下头。
银鲛幼崽推了人鱼幼崽一把，冷冷的嗓音有些轻，“不要害怕，我会一直在这里。”
他眼睁睁看着带着荧光草的希希越游越远，那一点微光在漆黑的深海海底越来越渺小，最后彻底消失不见。
小银鲛久久未动，好一会儿，才转过身，在昏迷的小海豚附近找了一块礁石，坐了下来，还有些短的细长银色鱼尾垂落下来，锋利的扇形尾鳍在微微浮动中割开一片又一片海流，鲛人尖利的爪尖也在渐渐伸了出来。
即使年幼，彻底凝起的银眸也能看出一股深沉危险的戾气。
他静静坐在那，好像一座为了守护而生的的孤石，棱角锐利，锋芒毕露。
大海是很危险的，尤其是夜晚没有一点光亮的海底，谁也不知道，小海豚这么大的出血量，蔓延了足足几百米海域的血腥味，会不会吸引过来一些危险的生物。
所以小银鲛选择让希希独自回去，将药草待回来，而他留在这里，看着昏迷的小海豚，不会因为被血液吸引而游过来的海生物一口一口吃掉。
那样的话，希希大概会哭很久吧。
小银鲛淡淡皱起眉。
很快，透银色的鲛人耳腮敏锐地轻轻颤了颤，它似乎感受到了黑暗里海流异动的涌动，银眸微微侧了侧，冰冷地看向荧光草光亮之外的漆黑海域。
来了。
他在心里说。
·
海底很黑。
一路上还是小银鲛带希希游过来的，人鱼幼崽只能凭借微弱的记忆跟低暗的辨识度，努力辨认正确的方向在哪里。
他努力地把抱着海草团的举高高，用传承之地的荧光草照亮游回巢穴的路，人鱼生性对传承之地的亲昵，让希希顺利地游了回去。
希希游进熟悉的甬道时松下一口气，人鱼幼崽不敢耽误半点时间门，连忙按照记忆里的路，向传承之地的深处游进。
那里生长着一大片的红色药草。
按照小海豚的伤势，一两把红草草显然是不够的，希希很费力地去揪着那些红草草。
虽然他已经拔了很多很多了，双手还被草尖擦伤，留下了很多细小的伤痕，手臂反反复复地重复一个动作，骨皮筋肉都开始泛着酸疼苦涩。
不够，还不够。
还要拔很多很多。
希希不累！
人鱼幼崽在心里给自己加油打气，哥哥跟小海豚还在等着他，他要快一点，再快一点。
人鱼幼崽将拔起来的红色药草用长长的海草绑起来，它们堆起来快有希希那么大了，他试着抱了抱，把红草草堆举起来，但这样他摆尾巴都费劲，更别说去看前方的路了。
希希想了想，笨拙地把连着红草堆的长长海草绑在自己的腰上，一边用小手拉着海草，一边努力摆尾巴向前游，还用另一只手，抬起荧光草团，照亮前面的路。
他可以的！
哥哥说，希希也很厉害的！
哥哥不会骗希希的。
因为有海水的浮力在，即使是三岁的幼崽人鱼，也把红草草堆拉着游动了起来。
穿过深渊出去外面的甬道，希希按照回来时努力记下的方向，摸索地往外游。
像一尾刚出生的幼崽鱼，在黑暗中跌跌撞撞的游向更广阔的海域。
一来一回，游了这么久，希希已经很累很累了，脆弱的人鱼幼崽即使成年后也游不了太长的时间门。
尾巴已经开始疼了。
一直摆动的尾鳍根部也开始泛疼。
但在漆黑的海底中，显得那么小一团的幼崽鱼，一直在努力地向前游。
哥哥说会一直等希希的。
所以希希也不可以放弃，希希要加油，要去找哥哥。
慢慢的，人鱼幼崽的鼻尖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，他按照血腥味传来的方向向前游，不知道为什么，希希总觉得已经游过这一条路，游得比上次还要久，还要远。
就好像血腥味又扩散了。
但没过多久，希希就在远处看到了微弱的一点光亮，一定是拿着荧光草团团的哥哥。
“哥哥！”希希累累地喘了口气，“希希……肥来了！”
坐在礁石上一动不动的小银鲛迟钝地给了一点反应，他有些费劲地抬起了银眸，视线模糊地看过去，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用力闭了闭眼，尾鳍一摆，下了礁石，向希希游过去。
希希意识到似乎有一些不对劲，“哥哥？”
小银鲛游进，低头将绑在人鱼幼崽腰间门的海草扯下，“嗯，我在。”
“希希很棒。”
很简单的一句夸赞，却很轻易地让人鱼幼崽弯起了大海般透彻的蓝眸，在荧光草团的光下，蓝眸似乎也在闪烁着微光。
是一双很漂亮，很纯澈的眼睛。
希希把后面的红草草推了过来，因为小海豚的鲜血将附近的海域也染成了浅浅的粉雾，他有些看不太清，“窝跟哥哥一起给小海豚敷草草。”
小银鲛有些冷的“嗯”了一声。
小海豚被咬伤的地方主要在尾巴的中部，因为伤口过大，两个幼崽一人一边，拧着红色的药草，对着沉睡不醒的小海豚挤出红色的药汁。
药汁的鲜红将淡粉的海水染得更红了，希希眼前的视线里都一片猩红的血色，他有时候会因为看不清，努力地睁大眼睛，很担心地小声说了一句，“哥哥，小海豚流了好多好多的血。”
“但是有红草草在，小海豚一定不会天上找妈妈的，对不对？”
小银鲛低低应了一声，有些沉默。
生长在人鱼传承之地的红色药草，比在其他海域生长的药效要强得多，红色的药汁浸透在海水中，整片海水都在治愈着小海豚的伤口。
肉眼可见的，伤口在缓慢地止血，鲜血也不再流出，很快，希希跟小银鲛就把一大堆红草都拧完了。
希希的手很疼，他对着自己的手心吹了吹，小声说，“痛痛飞走。”
小银鲛注意到后，游了过来，“你的手怎么了？”
希希下意识把手背在身后，不想让哥哥担心，“希希没事，哥哥不用看。”
小银鲛伸出手，“拿过来。”
希希心虚地垂垂眼，乖乖地伸出了自己的双手。
但就在下一秒，人鱼幼崽的蓝眸骤然亮了亮，“哥哥快看！小海豚动了！”
小银鲛下意识背过身，向身后看去。
一直昏迷的小海豚摆了摆鱼鳍，眼睛缓缓睁开，虚弱地低低吟叫了一声。
它似乎知道是谁救了自己，就好像在低声地说谢谢。
但意外地，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。
希希怔怔地看着小银鲛的背后。
他们挨得太近了，近到因为淡粉色的海水而模糊得视线也变得清晰，让人鱼幼崽清楚地看见小银鲛的身后有一道狰狞的伤口。
它在不停地流着鲜血，又融进海水中。
原来扩散的血腥味并不是因为小海豚，而是因为哥哥。
哥哥受伤了。
身后一下没了声音，也让小银鲛反应了过来，身躯一下僵住，有些无措地抿起冷淡的薄唇，神色细看之下，还有些懊恼。
“哥哥为什么不告诉希希？”
因为不想让对方担心。
所以他们都下意识地在对方面前，将自己的伤口藏了起来。！